在走南闖北的日子里,我吃過箬竹葉包的肉粽,槲葉包的“麻鞋底”粽子,還有艾香粽、薄荷香粽、菖蒲葉粽子等等,但心中最愜意的,還是父親包的蘆葦葉粽子,只可惜今生再也吃不到了。
□秦延安
“五月五,是端陽。門插艾,香滿堂。吃粽子,撒白糖。龍舟下水喜洋洋。”
記得小時候,每年端午前,父親都要張羅著包一鍋粽子。
把精挑細選的隔年蘆葦葉、捆綁整齊的馬蓮草放入鍋內(nèi)浸煮,母親趁熱打鐵將浸煮好的那些墨綠的蘆葦葉一片一片地清洗,一葉一葉地捋平疊好。那些洗好的蘆葦葉散亂地鋪在搪瓷盆里,再澆一壺熱水,隨著水汽散開的裊裊香味,如同沸水沖茶飄出的淡淡清香,沁人心脾。
父親如三軍升帳般穩(wěn)坐當中,周圍擺放著母親淘好的白瑩糯米、個大圓潤的紅棗,以及洗好捋平的蘆葦葉、馬蓮草。吸足水分的糯米加堿變黃,粒粒飽滿,慵懶得像是濃睡未醒。這是父母春育苗、夏插秧、秋收割的一季稻米,雖然產(chǎn)量低得讓人皺眉,但他們每年都要種上一秧田。
一切準備就緒,父親就開始了自己的工作。三四片葦葉錯落排開,兩手抓住首尾,輕輕一彎,便彎出一個漏斗形狀。緊接著他左手握緊,右手放棗、添米,再放一顆棗進去,然后把尾部多余的葉子平折蓋到漏斗上,再將多出來的葉子沿著漏斗周圍折疊包裹起來,形成一個好看的四角四方體,最后用馬蓮草三下五除二地系好。這環(huán)環(huán)相扣的一連串動作,不到幾秒鐘就完成了,看得我有些眼花繚亂,不停地讓父親再作一個示范。雖然父親不斷地重復、反復地講解,但我總是不得要領(lǐng)。盡管我也照著父親的步驟學著包,但不是握在手心的漏斗松了,就是米漏了,抑或是包成了馬蹄籠似的長形,拿在手里更不敢像父親包的粽子那樣上下左右搖晃。父親說,包粽子不能心急,要眼到手穩(wěn),配合到位;添米時只加七成,不要太滿,要給米粒散發(fā)膨脹留足空間;用馬蓮草捆綁要系活扣,既不能太緊也不能太松,太緊了束住米粒膨脹的腿腳,太松了會讓粽子失形散開。沒想到,看似簡單的包粽子,學問卻如做人的道理一樣深奧。
父親包的粽子,四棱飽滿,四角尖尖,四面成形,如模子刻出來般好看。而我跟在父親后面學了十多年,終未學會,也許年少的我總難有父親的耐心吧。
包好的粽子,會被父親從鍋心往周圍一個個地擺,角頂著角,尖插著空,一層層碼放,一個個頂實,最后用箅子壓頂,加水浸沒。煮粽子先是熊熊大火燒開,后是慢火徐徐輕焐。隨著咕嘟咕嘟的聲響,粽香如絲如縷地彌漫開來。父親把火燒得細長,經(jīng)常是煮一夜。他說,煮的時間越長,米越軟糯,越能浸透葦葉的清香。
輕拉活扣,寬衣解帶,煮熟的粽子便脫穎而出。如拳頭般大小,晶瑩透亮的米粒、隱匿其中的紅棗,在翡翠綠葉的襯托下,更是光彩照人。輕咬,細膩、糯滑、柔軟、清香;若放點白糖,加些蜂蜜,那更是一個香甜。
“粽子香,香廚房。艾葉香,香滿堂。桃枝插在大門上,出門一望麥兒黃。”端午的歌謠脆生清亮,端午的粽子清香誘人。在走南闖北的日子里,我吃過箬竹葉包的肉粽,槲葉包的“麻鞋底”粽子,還有艾香粽、薄荷香粽、菖蒲葉粽子等等,但心中最愜意的,還是父親包的蘆葦葉粽子,只可惜今生再也吃不到了。
編輯: 孫璐瑩
以上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,本網(wǎng)只是轉(zhuǎn)載,如涉及作品內(nèi)容、版權(quán)、稿酬問題,請及時聯(lián)系我們。電話:029-6390387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