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肖峰
王肖峰,1966年生,陜西西安人,陜西省美術家協(xié)會理事、陜西省山水畫研究會副主席、西安市美術家協(xié)會會員、西安國學院研究員、西安天然匯藝術品收藏有限公司董事長、西安天然匯藝術館名譽館長。
因為詩和遠方的存在,因為詩意地棲居,很多人渴望把生活過成詩。生活中有夢想當然是詩性生活的一個部分,但不能因此得出結(jié)論說,生活就是詩或詩就是生活。因為生活就是生活,詩就是詩。只有明白二者的差異和界限,才能確認生活與詩的各自位置。當然,也只有明白了詩與生活的各自位置,我們才能真正明白什么是詩意的生活,什么是生活的詩意。
黟縣小桃園 248cmx129cm 紙本設色 2020
在明白了這一點后,畫家王肖峰定位自己的遠方是:遙遠,但有煙火氣。他在有煙火氣的遠方尋找藝術的詩意以及生活的詩性。王肖峰從不故作高深地弄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,而是喜愛豪車、喜歡遠游。他筆下的苗寨、遠方以及不太遠的名山,比如華山,都不是“千山鳥飛絕,萬徑人蹤滅”的境界,而是有煙火,但又人煙稀少。王肖峰認為,所有的煙火都是日常生活的氧,少了氧氣,無論日常生活還是藝術創(chuàng)作,再高逸的高士都難以為繼。因此,王肖峰首先提出了有氧的創(chuàng)作,具體到作品中,他筆下的華山、苗寨以及我不知道的某個山村,都有了若有若無的煙火以及如有若無的詩意。他拿捏藝術和生活的高妙也在“若有若無”四個字。不要小看這四個字,若有若無的存在就是超越了柴米油鹽醬醋茶的藝術存在。顏淵贊揚孔子說,“仰之彌高,鉆之彌堅,瞻之在前,忽焉在后。”賈島《尋隱者不遇》:“松下問童子,言師采藥去。只在此山中,云深不知處。”都說得是“若有若無”的藝術之境。既不是“在”,也不是“不在”,在又不在的若有若無中,王肖峰及其藝術有了自己的意義和形象。
遠生云霧近生煙 180cmx97cm 紙本設色 2020
《詩經(jīng)》起,詩言志、詩以道性情,成了中國詩學的開山總綱領。如果離開人、離開人間煙火,中國詩學又該在哪里安放自己的靈魂?先秦之后,漢末魏晉是中國政治上最混亂、社會上最苦痛的時代,然而卻是精神上極自由、極解放,最富于智慧、最濃于熱情、最富于藝術精神的時代。惟其如此,中國詩學又有了一個美學命題:國家不幸詩家幸。其實,詩人的幸運——寫出好作品,政治混亂并不是主要原因,而是在政治混亂中人們意識到了自己的存在后,因此有了自己作為人的主體性。這也是文學史上“魏晉風骨”和“人的覺醒”兩個命題同時并存的原因所在。很多人都羨慕魏晉隱逸,卻忽視了隱逸之主陶淵明的“桃花源”實際上“土地平曠,屋舍儼然,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。”換句話說,即便“桃花源”,也有自己的煙火氣。
苗家村寨寫生 180cmx97cm 紙本設色 2020
基于此,王肖峰的創(chuàng)作并不回避文人畫家刻意回避的煙火氣,而是在煙火氣中發(fā)展自己的有氧創(chuàng)作。他的作品偏于寫實,長處是作品有生活氣,短處是作品空間小。如果拿“云深不知處”這句話作比,某種程度上說,王肖峰的作品不是沒有“云”,也不是沒有“處”,而是他的“處”稍嫌明確,很容易被人捉到。因此,王肖峰下一步的努力方向是加深“云”的厚度與深度。“云”具備了深度與厚度,賈島筆下那個不知師傅去了哪里的“不知處”才是遠方,才是詩。然而,任何藝術家的創(chuàng)作都有自己的階段性。在一篇文章中,我曾從“情懷”角度談過王肖峰的創(chuàng)作?,F(xiàn)援引一段:“情懷”這個詞很大,經(jīng)常和“家國”連在一起,讓人想起很多看起來高大上,卻又不太真實的人和事?;诖?,王肖峰很真實地縮編了“情懷”的高大上,只是安靜、具體而又真實地畫畫。由于既往審美經(jīng)驗的積淀,王肖峰很自然地選擇了“纖秾”的美學品格,他的作品也在某些方面,畫得真實不虛。這樣的畫法,不是中國藝術所推崇的“無法之法”。但是,作為一個階段,尤其是“纖秾”的美學階段,如此畫法又是王肖峰個人所必需的。而且,也只有這種帶有技法痕跡的畫法,更適合王肖峰作為一位畫家去接近曾經(jīng)接納了范寬,孕育了北派山水的秦嶺。
到遠方,不是為遠而遠,而是為了切割眼前的茍且、世俗,以便更好地回到自然。魏晉美學之所以有自己的風骨,是因為它展現(xiàn)了煙火深處人們生生不息的生命力、創(chuàng)造力以及魏晉人借自然表達出來的智慧與深情。魏晉士人的審美超越不是放棄感情,而是在極度靜謐超然的狀態(tài)中,撫慰離不開煙火的生命。
無題180cmx97cm紙本設色2020
相對遙遠的自然景觀和空間肌理,為王肖峰的創(chuàng)作提供了多種可能。不過,行文至此,我還是要進一步回答煙火中為什么需要詩和遠方的問題。觸及靈魂的優(yōu)美、優(yōu)雅,是詩的意義,也是我們需要詩的理由,而遠方之所以常常有詩,是因為唯有在遠方,我們才可能擺脫眼前利益的羈絆,真正在自然中釋放自己。另外,遠方之所以為遠方,是因為它是到達不了的地方。眼前的柴米油鹽不是詩,到達不了的遠方才是詩。明白了這個道理后,我們再看王肖峰或所有藝術家的“遠方”,其實都是相對而非絕對意義的遠方,但是,正是因為絕對意義遠方的存在,藝術家們相對意義的“遠方”才有可能形成自己流浪、遷徙、探尋并叩問存在的藝術母題。
在《人與世界的相遇》中,T·S·艾略特寫道:“獨創(chuàng)性的詩人直接走向人生,而派生的詩人走向‘文學’。這個問題當我們深刻地想一想,我們發(fā)現(xiàn)真正‘派生的’詩人是將文學誤認為人生的詩人,而為什么造成這種錯誤的理由經(jīng)常是——這種詩人書讀的不夠。”作為獨創(chuàng)性詩人,艾略特在人性深處觸摸了創(chuàng)作的意義,觸摸了人生以及藝術的堂奧,他告訴我們,人生或者日常生活就是我們的藝術。然而,生活如何成為藝術?美國的赫施說:“詩人并非大部分時間四處走動,滿腦子沸騰著偉大的思想;而常常是,感觸他的乃是一些微妙的經(jīng)驗,這些經(jīng)驗引起他的好奇,所以非進一步探求不可:夢想著它,心中徘徊不去,一直到他發(fā)現(xiàn)那原來經(jīng)驗的根底。”如果把艾略特與赫施的觀點綜合起來,王肖峰的藝術創(chuàng)作及其藝術追求的內(nèi)在理路也就呈現(xiàn)出來。他在現(xiàn)實的人生中走向遠方,又在當下微妙的經(jīng)驗中夢想著遠方。他的藝術不是偉大,而是當下的煙火,遠方的詩。(作者張渝,陜西省美術家協(xié)會理論委員會副主任、陜西省美術博物館學術委員)
編輯: 穆小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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