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己是拆遷戶，家里有門面房和汽車，兒子生病后卻在網上籌集愛心款15萬余元……11月6日上午，全國首例因個人大病網絡求助引發(fā)的訴訟在北京市朝陽區(qū)法院一審宣判：法院認定籌款發(fā)起人莫先生隱瞞名下財產和其他社會救助，且違反約定用途將籌集款項挪作他用，構成違約，一審判令莫先生全額返還籌款153136元并支付相應利息。

　　多渠道籌善款21萬余元

　　看病實際花費17萬多

　　28歲的莫先生與許女士是夫妻。2017年9月，兒子出生。經醫(yī)院檢查，兒子患有一種名為威斯科特·奧爾德里奇綜合征的重病。2018年4月，莫先生在水滴籌上發(fā)起籌款目標為40萬元的個人大病籌款項目，實際籌款153136元，捐款次數6086次?；I款期間，曾有人舉報莫先生家有門面房出租收益，莫先生辯解門面房是孩子爺爺的收入，自己沒有工作，妻子剛找到工作。

　　2018年8月27日，水滴籌公司向莫先生發(fā)送律師函，要求其在8月31日前返還全部籌集款項。莫先生收到律師函后，并未返還。2018年9月，水滴籌公司向北京市朝陽區(qū)法院提起訴訟，要求莫先生全額返還籌集款項153136元，并按照同期銀行貸款利率支付自2018年8月31日起的利息。

　　法院審理查明，為給兒子治病，莫先生總計產生醫(yī)療費35.5萬余元，其中醫(yī)保報銷后個人支付部分為17.7萬余元。通過水滴籌籌款前，莫先生已通過其他社會救助渠道獲得6萬元救助，水滴籌籌款后又獲得當地民政部門救助款2.8萬余元。莫先生的兒子病逝后，在醫(yī)院賬戶內的3萬元救助款結余被相關救助機構收回。莫先生通過其他社會救助渠道實際獲得的救助款為5.8萬元。

　　善款用途約定為“后續(xù)醫(yī)療費”

　　卻用來償還看病債務

　　莫先生在通過網絡申請救助時隱瞞了名下車輛等財產信息，也未提供妻子名下的財產信息。盡管莫先生辯解稱，水滴籌籌集的善款被用來償還兒子治療所欠下的債務，但是他與平臺、捐贈人約定的籌款用途明確為兒子的“后續(xù)醫(yī)療費”。庭審中，莫先生承認違背了約定。

　　法院審理認為，莫先生隱瞞家庭財產信息、社會救助情況構成一般事實失實，違反約定用途使用籌集款的行為屬于將籌集款挪作他用，上述行為構成違約。根據《水滴籌個人求助信息發(fā)布條款》，在發(fā)起人有虛假、偽造和隱瞞行為、求助人獲得資助款后放棄治療或存在挪用、盜用、騙用等行為時，水滴籌平臺有權要求發(fā)起人返還籌集款項。

　　法院同時指出，盡管水滴籌公司沒有盡到嚴格形式審查義務，未妥善履行嚴格監(jiān)督義務，存在審查瑕疵，但該審查瑕疵不能成為莫先生減免違約責任、拒絕支付利息的合理抗辯依據。

　　判決款項準確返還贈與人

　　建議水滴籌履行審查義務

　　最終，朝陽法院一審判令莫先生全額返還水滴籌公司全部善款15.3萬余元并支付相應利息。關于返還后的善款，法院在判決中指出，水滴籌公司應根據《用戶協(xié)議》《水滴籌個人求助信息發(fā)布條款》、比例原則，公開、及時、準確地返還贈與人，除非原贈與人明確同意轉贈他人。

　　朝陽法院同時建議水滴籌公司等網絡平臺企業(yè)，加大資源投入，健全審核機制，配備與求助規(guī)模相適應的審核和監(jiān)管力量;完善籌款發(fā)起人、求助人家庭財產公布標準、后續(xù)報銷款處理方案及贈與撤回機制，切實履行審查監(jiān)督義務、保障捐贈人權益;建立與醫(yī)療機構的聯(lián)動機制，實現(xiàn)資金雙向流轉，強化款項監(jiān)督使用。

　　>>律師聲音

　　系全國首例網絡救助糾紛案，意義重大

　　提醒籌款人不能濫用求助權

　　北京富力律師事務所主任殷清利律師談及此案的社會意義時表示，本案的意義系全國首例網絡個人大病救助糾紛案件，意義深遠，對該領域立法有巨大的助推作用。當前，盡管互聯(lián)網個人大病求助平臺已經蓬勃發(fā)展，但是相關的法律規(guī)范尚處于空白，網絡平臺、發(fā)起人、籌款人、捐贈人的權利義務、責任承擔均沒有明確規(guī)定，僅靠平臺相應規(guī)約，難以達到規(guī)范之效果。諸如求助人信息披露范圍不清、標準不明、責任不實，籌集款項的流向和使用不公開、不透明、不規(guī)范等問題眾多。這些都給行業(yè)健康發(fā)展帶來諸多隱患，不時爆出詐捐、騙捐事件，其負面影響可能涉及整個救助行業(yè)。在此案中，法院已經向各相關機構送達司法建議書，相信民政等部門一定會加大調研力度，爭取盡快取得立法進展。

　　山東辰澤律師事務所律師柳孔圣稱，通過網絡大病求助平臺實現(xiàn)互助，是互聯(lián)網時代的新型互助模式，有巨大的優(yōu)勢，同時也帶來一些相應的道德和法律問題。從本質上講，正常情況下的互聯(lián)網平臺與籌款發(fā)起人、捐助者之間形成的是居間合同法律關系，捐助者與發(fā)起人之間形成的是贈與合同法律關系。在一定條件下，贈與人可以撤銷贈與。如果發(fā)起人出于非法占有的目的，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獲得善款，則有可能觸及刑事詐騙犯罪。因目前針對此類活動缺少相應立法，北京市朝陽區(qū)法院在該案一審的處理上不乏創(chuàng)新之處。首先是由平臺作為原告代表贈與人來撤銷贈與，突破了合同相對性原則。第二是將此類表面上具有道德義務的贈與界定為附義務的贈與，以受贈人未履行相應義務為由撤銷贈與，也是一種法律適用上的創(chuàng)新。通過該案，提醒籌款發(fā)起人應當提高誠信意識，不能濫用求助權，褻瀆公眾的愛心。濫用求助權還有可能引發(fā)刑事風險。同時也提醒網絡平臺，應當完善機制，加強審核監(jiān)督，避免平臺被不當利用。

　　陜西恒達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、知名公益律師趙良善認為，社會救助募捐本身是一種贈與，是社會民眾對突發(fā)疾病、變故等家庭的一種愛心救助，但這種救助是附條件的，是基于受贈者無法負擔、無法承受的特殊情況。同時，這類扶貧幫弱本身是社會倡導的。但是，如果受贈者隱瞞自身有資產的事實，誘導捐助者捐贈的，這類捐助明顯違背捐贈者本意，這種情況下，受贈者的求助屬于我國民法規(guī)定的欺詐行為，是過度消費捐贈者和社會的愛心。北京市朝陽區(qū)法院的判決“返還籌款”意義重大，起到標桿作用，這一判決從根本上確認了救助資金必須和救助用途一致的原則，保護了捐贈者贈與的本意和初衷，打擊了不法分子利用救助平臺牟利的不當心理，對于日后其他法院審理同類型案件具有參考價值，也明確了我國法律誠實信用原則。 華商報記者 陳有謀